蒼嵐的漫遊小站

4/20 星期四

手術當天很早就醒了

前一晚原本Fatty要過來，我說等術後需要照顧再過來就好

這晚我因為軟便劑醒了三次，實際上也睡不太著

把東西收拾好，換上手術服，等爸媽過來

跟Fatty講完最後一通電話，關機

然後坐上輪椅，前往手術室

手術進行前有個房間，即將開刀的病患都在那裡等候

躺在床上被問幾個問題，時間一分一秒過

我試著跟爸媽聊天減少不安

終於時間來到八點整，就被送進去了

手術間相當寬敞明亮

好興奮啊，在手術台上轉頭晃腦的

仔細觀察台大醫院手術房的設備

有看到達文西機台

好多手臂，看起來豪帥啊

有看到它被啟動的樣子

醫護人員來來去去好忙碌

我很緊張，渾身抖個不停

旁邊的助手就問，你是冷還是緊張啊？

我說緊張，她就說那我講笑話好了

我說聽到妳這樣講我就不緊張了

是真的不緊張一點了

然後麻醉師說「要麻醉了喔，等一下就會睡著

這針會比較痛」

我是沒什麼感覺

接著他拿了氧氣罩要為我戴上

我就失去意識了

陷入深深的長眠

我好像有做一個夢，但完全記不得了

沈睡之前一直在想

我還會再醒來嗎

我還來不及跟世界暫別就睡著了

其實這樣也沒什麼後不後悔的問題

離開就是離開了

但是當我甦醒的那瞬間

我當下第一個想法是「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黑暗中我聽到有人在叫我

知道媽也在旁邊

但我無法回應，眼睛也張不開

照感覺看來應該是到加護病房了，旁邊好吵

不管了，等等更清醒一點再說吧

完全沒力，只能拼命搖頭

我可以些許體會植物人或陷入昏迷的人的痛苦

其實他們還是聽得到你說的話

但無法做出回應

真的比死了還難過

難過的是家人並不清楚你聽不聽得到，有沒有知覺

明明就有，心裡大聲吶喊著

卻沒有任何人聽到，真的很可悲

這應該是我這次手術中獲得最大的體會

第一個照顧我的護理師是男生

不知道長啥樣，只覺得說話聲音很靠北

他一直問「廖先生！廖先生！你有聽到我說話嗎！」

我很想點頭可是我做不到，只能微微搖頭

「應該是還沒醒，還聽不到，等一下好了」

我一聽搖得更大力

「有...有.....幹你媽的....我有聽到...」心裏暗自咒罵著

後來還是放棄

現在想一想還蠻好笑的

手術加前置作業時間大約4個半小時

爸媽在外面等得很心急吧

時間13:30，大約術後半小時甦醒

我插著氣管，沒辦法說話

嘴巴好乾，好想喝水

靠著氣管呼吸感覺很特別

不用花力氣，用的也不是自己的肺

有機器在幫忙

可是那根氣管實在很礙事，我想拿掉但我動彈不得

兩個小時後，時間15:30

手有力氣揮動了

我渴得受不了，要求把管子拿掉

護理師說要考看看我的呼吸再決定

測試後沒問題可以自行呼吸，準備拔管

那個瞬間還是蠻緊張的，我真的能自己呼吸了嗎

可能麻藥效果還在的關係，拔管感覺沒特別痛

看著管子拉出來還是挺恐怖的

拔了之後吸了第一口氣，沒什麼問題

但我好渴，想喝水

他們又不讓我喝了

說要等兩小時

但我等不及了，17:00就再要水喝

護理師一次只給我50ml

只能省點喝

她之後半小時才給一次水，我真是要瘋了

但換了這女生比較比較通情達理

然後我發現自己正插著尿管

無法控制尿尿，護理師固定幫我清尿桶

然後換藥也要全部掀開...

醫生有來關心，覺得我應該明天就可以出加護病房了

紀醫生對手術成果非常滿意的樣子

（也太快了吧，我以為要待個兩天）

19:00 終於到家屬探病時間

媽帶了豆花給我吃，但要給護理師確認，還要稱重

原來豆花這麼好吃啊

但這是發酵的食物，其實恢復期間不適合吃

不管了，只要甜甜軟軟有水分就很滿足了

媽餵我，狼吞虎嚥的吃完

19:45左右

我家北鼻終於來了

很開心的講手術的事情

但我剛打嗎啡，感覺有點噁心

聊一下就想休息

Fatty一來我就討水喝，叫她幫我要水

但還是限水中，真想大塊豪飲一番，可是不行

聽說剛做完心臟手術不能喝水是怕導致心臟衰竭

看來我真的很虛弱

但自己覺得還好，聊一下因為藥物的關係又頭暈

她來的時候偷幫我拍了一張

右邊接了些維生的點滴管

鼻孔是打氧氣很舒服

右胸則都是機械手臂的傷口

脖子上的傷則是插體外循環機的管子留下來的

20:30

探病時間結束，房間只有我一個，燈也熄了

在我面前有個電子鐘，所以我很清楚在這裡待了多久

即將在加護病房度過第一個術後夜晚

醫護人員也換班了

這邊要抱怨一下，臺大醫護都是年輕人

比較有活力，聊天比較大聲

但也要考慮到病人需要安靜的空間吧

有時候真的吵到很不舒服

然後我常常需要救援時沒人理我QQ

沒關係，慢慢來，這首歌我自己來

接下來又換班了，換了一個我在加護覺得最有sense 的姊姊

她很快就讓我停止限水(但還是不能豪飲，用吸管慢慢喝，一次約200ml)

我躺著用針管吸水比較舒服

然後他們每兩小時會幫我翻身拍痰，也真的是很辛苦

這個姊姊比較會聊，跟我聊很多，工作環境、醫院生態，生病歷程

在黑暗中稍微比較不孤單，還用小桌子幫我放水杯，很感謝

這段時間水真的是最好喝的東西

我右手食指夾了東西，不知道是什麼反正可以監測心跳血壓

顯示在我身旁的顯示器上，但一直逼逼亂叫，很吵

我的心跳很規律穩定在67-80之間

偶爾緊張會飆到95但都算安全範圍

我除了吃強效止痛藥還一直打嗎啡

4/21

終於到了隔天早上，吃了醫院餐點

護理師交接，爸媽也來了

然後就準備移動到普通病房

我因為身體痛都沒動，現在第一次起身真是要命

先把所有管線拆掉，尿管也拔掉

拔尿管是我在加護感到最驚恐的事情

我以為尿管是接在龜頭上，結果是整根插進尿道裡，少說有30公分

這會讓尿自動導引到尿桶，難怪我沒感覺想尿，因為我是無時無刻在排尿啊

「要拔出來會有點痛喔」

那個驚恐，那個長度，已經超越我的認知

我看著它被拉出來，傻在那邊

「然後要拔胸管喔忍一下」

胸管是引流術後血水的，大概會去掉200ml (不確定）

她接著說「要拔囉，深呼吸，1、2、3！」

>"<

嗯...？

「不痛喔？」

沒感覺，已經拔了？

「沒感覺很好～！」

什麼？？？

拔完後

不知道鋪了什麼護墊在我屁屁下，然後開始澆熱水

這是在清洗嗎？

乾不要幾個人一起盯著它啦

她們都很習慣了但我還是驚恐

只是我的疼痛感超越一切

在疼痛無比的情形下換上襯衫，下床穿褲子，換床

迅速的移到普通病房

也是我接下來6天生活的地方

我在術後2小時拔管

24小時內出加護病房，速度算蠻快的，一方面還年輕吧

希望接下來恢復順利了

出加護，是另一個戰鬥的開始...

(為什麼我還是穿襯衫，跟上班沒兩樣)